蟬聲唧唧

揉著一小搓棉被翻來覆去，掙扎著想重回已變模糊的夢境，卻又時不時被床邊的電風扇機械聲拉回現實。小小的五坪租屋處，僅靠著廁所的透氣窗維持換氣，如同被囚禁在魚缸的金魚，眨著大眼吐出空氣泡泡，差別只在於我吐出的是二氧化氮，且沒有人會觀賞我，每天均兀自一人，在厭惡的城市醒來。

離開家已過一年，說不上來是開心還是難過，大學畢業後我這隻嬌生慣養的小金魚，自以為勇敢地掙脫原生家庭的照顧，跑到台中，隨便找了辦公室的工作，徹底貫徹「朝九晚五、無責任制」的OL生活。從前頗為嚮往的生活一旦實現，在日積月累的社會刷沖下，也成為習以為常的貧乏。

相較老家基隆的陰雨綿綿，台中的艷陽高照起初讓我感到極為新鮮。老家的落地窗泰半軟綿綿地乘著灰暗的雲朵，時而參雜窗外公園隨風飄揚的樹影，而我每一次都墊起腳尖避開落地窗乘載的天氣，空氣中瀰漫的濕氣已夠我喪氣，我可不想再一腳踏入那被限制住的畫面。相比之下，台中租屋處的落地窗碰巧遇到大樓的牆壁，僅有廁所的小窗戶可以讓太陽光自由進出，扣去陽台和廁所只剩四坪的房間，頓時被劃分為基隆和台中，而住在其中的我，不確定自己究竟屬於哪一方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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「08：55, 24,05,2021」

一如既往地推開辦公室大門，制式化地打卡，迎接新的、一成不變的上班日。

打開行事曆，確認有無緊急代辦事項，才倏然發現今天是一位朋友的生日。

八年前，形影不離的夏天的生日。

小學六年級的我們，妳自稱夏天，每日熱切期盼暑假的到來，甚至幫暑假取了「暑假先生」諸如此類可愛的名字。但其實小學生活負擔並不沉重，暑假與上課日的差別也不大，舊家僅隔一條家的我們，隨時隨地皆可見上一面。在多數時間皆宛若要哭泣的街道上，我們吵嚷著遊戲的輸贏、明日的邀約、未完成的小說。在一個每年因東北季風，有三、四個月都哭喪著臉的城市，她的笑容似東海，未謀先知的預先替我吸收多數的水氣，使得最後落下的雨水雖濕濡，卻帶著鈴鐺般笑聲的溫暖。

「謝謝妳，出生在這個迎接夏天的季節。」我每年都會對夏天這麼說。

後來夏天去台北讀書，甚至參加了夢寐以求的羽球校隊，變作從前我們曾憤慨激昂對著羽球動漫尖叫的主角，獨自留在場邊興奮的人變成我，而夏天漸漸成為別人的夏天。

或許跟夏天離開基隆無關，基隆本就無所謂的夏天，它本就陰雨綿綿。

八年後，我也離開了基隆，淋浴在比妳當初離家追尋的陽光，更為燦爛的艷陽之下。

只是金魚雖然換了新家，還是會自己跳離魚缸而死，肯定是有某些些微的不滿因素，現在還不知道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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祝福今天生日的人們。

生日快樂！